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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入V公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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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4 婚前(5)

往昔一幕一幕在腦海閃現,蔣徽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。在當時滿心氣惱、窩火的事,回想起來,心緒迥然。

走在店鋪之中,董飛卿生出似曾相識之感。

有夥計迎上來招呼,他示意與在樓上的蔣徽是同伴,而後轉到臨窗的茶幾前落座,視線不自覺地投向櫃臺。

重逢當日,只一眼便覺得像足了她。像的不是容貌,是眉宇間那股子清絕、冷漠。

對視的片刻間,她神色坦然,目光清明。

記憶中,蔣徽那雙眼,有過很多種眼神,獨獨不會有畏懼、退縮。真的是無所畏懼的女孩。在那一刻亦是。

可終究是意態酷似,要在審視之後,才全然確定。

隨後幾日,兩個病秧子安安靜靜地相伴度過。就算談及姻緣大事,蔣徽也分外平靜,不忐忑,無喜色。

彼此真正上火、生氣,是在揚州走散那次。

那天他走在街上,下雪了,恰好經過一間茶樓,聽得裏面有人說書,恰好也渴了,回身對蔣徽打手勢,告訴她自己要進去歇歇腳。

她就站在斜對面,笑盈盈地賞雪,視線也是與他相對的,他便以為她看到了,轉身走進茶樓,要了一壺熱茶,幾色點心。

說書先生在講的是首輔程詢的軼事:父子兩閣老,師徒雙奇才,發妻是水墨名家——叔父仍如以往,是世人矚目艷羨的焦點。

他不自覺地聽得入了神,直到外面鳴鑼開道的聲音入耳,才猛然一驚:時間不短了,她怎麽還沒進來找他?

他急匆匆結賬出門,在附近尋找,來來回回走了幾趟,也沒看到她的身影。

那個小女人,一會兒沒看住,就出了幺蛾子。他氣得牙根兒直癢癢。

要在喧囂的街頭找人,最有效的法子是站到高處,便於發現彼此。他以為她會和自己一樣,第一時間想到這一點。

可是沒有。事實證明,當天她那個小腦瓜成了擺設。

事過之後回想,他可以確定,她一定也曾反覆尋找他,但用的是笨法子:走進每個所經的鋪子查看。而他行走在高處,俯瞰路面的時候,一再陰差陽錯地錯過她的身影。

走散了沒事,回到原點就好,他擔心的是她出了岔子。

他氣自己為何不看住她,也氣她為何不跟緊他。

隨後,他奪了一個人的坐騎,把人扔到雪地上,飛身上馬,扔下一張銀票,從速趕往碼頭。

雪越來越大,碼頭上空空蕩蕩。

他耐著性子等到傍晚,取出碎銀子,在一塊顯眼的石頭上刻下口信:福來客棧,找方默。

擔心她註意不到,將隨身攜帶的匕首深深刺入石頭邊緣的縫隙。

離開碼頭,他先去客棧找方默,交代一番,又折回走散的那一代,到大大小小的客棧尋找。

到後半夜,遍尋不著,方默那邊也沒等到她,他煩躁地想殺人,猜想她應該是又犯倔了,搭船只回了相逢之地。

不然的話,這件事怎麽都說不通。

或許,她已經在碼頭留了回話。念及此,他再次去了碼頭。

遠遠地就看到,她坐在他留口信的石頭上,頭上、鬥篷落了一層積雪。

那樣子,像是無家可歸的小狗:慘兮兮的,無辜,懵懂。

她根本就沒發現他留下的口信。腦子不轉了,且成了睜眼瞎。

但是,她在等他。

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男子,自說自話,面容猥瑣。他所有的火氣有了宣洩口,一腳把人踹到了水裏。

拉著她走到馬前,留意到她發熱得厲害,那件鬥篷已經濕透了。

他把鬥篷扔掉,她撿起來,抱著不撒手,眼神單純又執拗。

他一下就心軟了,由著她,所有埋怨數落的話,都不打算說出口。

當晚,他們住進福來客棧的上房,她徹底撐不住了,病倒在床。

幸好,他來揚州的目的就是為了請嚴道人給她診治,去掉病根兒。那時候,嚴道人擔心他把自己活活折騰死,敗掉聖手的盛譽,便在一個道觀住下,每隔一兩個月相見一次。

嚴道人給她把脈之後,看他一眼,說這可真是人以群分,你們真以為身子骨是鐵打的麽?

她著實病了數日,小臉兒蒼白,眼睛顯得特別大,眸子特別黑。

那期間,一直住在客棧。他借用廚房一個竈臺,每日給她做清淡、溫補的羹湯,一如她照顧他的時候。

起初幾日,看得出,她特別難受,昏睡中雙眉緊鎖,不斷地翻來覆去,但是一聲不吭。

夜間,他守在她床前,不時給她蓋好錦被。

第四天,她醒來,問他:“我睡了多久?”

他照實告訴她。

她抿出一抹虛弱的笑容,底氣不足地看著他,欲言又止。

他心頭起了漣漪,把她攬到懷裏,“快點兒好起來,我等著娶你呢。”

“嗯。”她猶豫片刻,手臂環住他,把臉埋在他肩頭,“就這樣,讓我睡一會兒。”

他長久地抱著她,拍著她的背,手勢從生疏到嫻熟。

那段日子,兩個離經叛道的人,大病小災不斷。不可思議的是,他竟有一種相濡以沫之感。而在成婚之後,卻過得一團糟。

蔣徽走下樓梯,到了董飛卿面前,把手裏的兩個墨玉扇墜兒拿給他,笑盈盈問道:“怎樣?”

董飛卿接到手裏,仔細看了看,頷首一笑,“不錯。”

“沒走眼就行。我們走吧。”

兩人到了街上,董飛卿說道:“不早了,去福壽堂坐坐?”

蔣徽蹙眉,“不。你自己去吧。”

董飛卿笑問:“你放心麽?”

福壽堂是生性放浪之輩的天堂:有活色生香的美人,有一擲千金的賭局,有尋常官宦之家都很少上桌的美味佳肴。正人君子從不會涉足。

蔣徽橫了他一眼。

笑意到了他眼中,“福壽堂老板欠我點兒東西,隨我去拿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人情。”董飛卿對她偏一偏頭,“走吧,到了那兒,你能見到兩個熟人。”

蔣徽被勾起了好奇心,走在他身邊,“是誰?”

“譚孝文,蔣國槐。”

一個是譚家獨子,一個是她的生身父親。

蔣徽撓了撓額角,思忖片刻,明白過來,“他們進福壽堂容易,出來就難了吧?”他要討要的人情,定是讓福壽堂的人設圈套,整治譚、蔣兩家。

“沒錯。”董飛卿對她眨一眨眼,“給你找點兒樂子。你要是想手下留情,早跟我說。”

“與我無關。”蔣徽頓一頓,很務實地道,“我們去了,吃喝不用花銀子吧?你要是又去那兒花錢,我跟你沒完。”

董飛卿哈哈一笑,“放心,喝杯茶、轉一轉就出來。把我當什麽人了?”

蔣徽放下心來,嫣然一笑。

走出去一段,兩個人雇了代步的馬車。

董飛卿摟著她,跟她咬耳朵,“我忙前忙後的,又這麽聽話,你能不能犒勞犒勞我?”

蔣徽面無表情,當沒聽到。

“嗯?”他索性咬了她耳垂一口,微聲道,“何時我開葷了,別忘了這事兒。”

蔣徽推開他的臉,仍是面無表情。

他不難察覺,她是在強作鎮定,不由低低地笑起來。說心裏話,他挺愛看這樣子的她。

蔣徽咬了咬牙,伸手要掐他。

他連忙把她雙手攏在掌中。

蔣徽沒好氣,“才說過不著急,怎麽又開始念叨了?你當這是老和尚的經文啊?”

“想起來了,就提兩句。”董飛卿摩挲著她面頰,“凡事都一樣,應該是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,你倒好,先給我珍饈美味,隨後是粗茶淡飯。到眼下,索性把我餓起來了。有你這麽禍害人的麽?”

蔣徽擰了他嘴角一下,明顯不自在起來,“閉嘴。”

他笑得更歡實,過了片刻,商量她:“等跟前的是非過了,我們去一趟滄州怎樣?”

蔣徽斜睇著他,因為惱火,明眸爍爍發光。這人又開始了,想一出是一出。

“籌備婚事到成親當日,你多乖啊。”董飛卿頗為懷念,“我也沒讓你生過氣吧?那邊是我們的福地。過一段,真該再去一趟,找找……”

他語聲頓住,不再往下說。

蔣徽忍不住問:“想找什麽啊?”

董飛卿只是笑。想找回的,是他千嬌百媚的小新娘。雖然好景不長,但是有過。

他們給彼此的感受,很有點兒自雲端跌入泥巴地的意思。

他不甘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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